张顺高和梁风铭的家坐落在昆明北郊,屋前长方形的小院像一片小小的热带丛林。
高大的橡皮树用宽阔的叶子为小院带来阵阵骄阳下的凉爽,白色的优昙树挂着几十个花骨朵,攀爬蜿蜒在院栏上的山乌龟的叶片宛如一颗颗绿野之心。仔细看看,小院中竟还有十余棵长得枝繁叶茂的小茶树。张老师一一指点给我们看,这棵是云抗10号、那棵是由古树茶培育出的小苗,还有移栽来的宝洪茶和十里香茶,而另一棵叶和杆都带有点紫色的,就是人们传说中的紫鹃!小小院落,因有了这些可爱的小茶树一下子变得与众不同起来了。来自不同地方、不同气候条件下生长的茶树,能在昆明的都市里生长得这样生机勃勃,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要知道院落的主人双双是是云南资深的茶叶研究者,也许这就顺理成章了许多。
1956年,出生于湖北茶叶世家的张顺高与广西的梁风铭在湖南农学院园艺系茶叶专业成为同学,毕业时他们的第一志愿填的都是云南,1960年他俩双双携手来到了茶的故乡。从那时开始,他们长达45年的爱情在云南的大叶种茶树下开花结果、俞久弥香。
云南得天独厚的茶树资源是每一位茶叶研究工作者梦想的天堂。在云南的茶山茶海里,张顺高早在1961年就发现了勐海巴达野生大茶树,1963年他在湖南《茶叶通讯》发表了相关的考察报告,并主编了《西双版纳文史资料茶叶专辑》。
梁凤铭一样对云南的茶叶事业执著地热爱,这对相濡以沫的茶中伉俪把一生的情感与茶紧紧交融在了一起。他们联手共同撰写了《古生态学与茶树起源传播驯化的系统猜测》等多篇论文。其中,《古生态学与茶树起源传播驯化的系统猜测》一文早在1993年4月思茅举行的中国普洱茶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古茶树遗产保护研讨会上与国内外学者专家就进行了交流,受到了茶学界的热切关注。后来他们又合写了《论文古生态学与茶树起源传播驯化的系统猜测》、《普洱茶和普洱茶文化》、《茶文化是茶叶生产力》等一系列论文。
60年代末,张顺高受命到非洲马里援建茶叶农场,任栽培组长,由于工作突出,被马里授予二等国勋。后来他又奔赴西非的上沃尔特(今布吉纳法索)考察茶树试种的可能性,并担任该国茶树试种中国专家组组长。
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的光阴可谓宝贵,分隔万里,更宝贵的是那份平实而坚韧的爱情,虽然没有朝朝暮暮,但一样的长久弥坚。
他远在马里和上沃尔特做援外专家,她在勐海茶科所埋头茶叶品种的开发研究,他们的儿子在两岁零五个月时才第一次见到父亲。儿子刚满月她就恢复工作,早上把儿子送幼儿园中午12点下班接回来做吃的,抓紧时间洗洗刷刷,1点再送幼儿园接着上班,晚上6点下班7点接着去工地做体力活,儿子的尿布只有在半夜清洗。要强的她还负责着多项研究课题。
苦吗?她说:虽然当时自己很辛苦,但是还是希望他在外面,因为那才更能发挥他的专业特长,也避开一些无谓的政治争斗。
在文革那个特殊年代里,张顺高说记忆里最温馨最浪漫的事是;每次从远方归来,踏进家门看到一家大小安好。
儿子张官云还清晰地记的跟着母亲坐了六天汽车在昆明见到父亲的情景,那时候,幼小的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老是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翻开他们的影集,黑白老照片上,他在非洲的河流边、茶园里,皮肤晒得黝黑;她在西双版纳的茶园里,抱着年幼的儿子。一个月一封信,从昆明寄到北京大使馆再由信使转到马里,错过了时间,只能等到下一个月。可惜的是,这些书信经过多次搬家没有保留下来。他们家里,最引人注目的除了那一座座茶叶行业颁发的奖杯之外,还有一根根独特的树枝拐杖。
致力于云南茶叶研究工作的张顺高几乎走遍了云南有茶树的大山,古茶树生长的地方大多山高林密,有的地方就根本没有现成的路可走。车开不进,马也走不进去,只能靠自己用手抓住垂落的藤蔓一点点爬上去。下过冬雨的地面滑湿非常,稍不留神,便会滑倒。于是他有了个习惯,每去翻越一座茶山都会找一根树枝做拐杖,并带回来做纪念。现在,他们家里有几十根不同的树枝拐杖。
他们曾经分隔万里。
如今,她出门买菜只要过了半个小时还不回来,他就会拄着拐杖出门去找她。
爱恋、婚姻、亲情、牵挂,在四十五载平实或坎坷的岁月里,早已转化成一盏无味至味、相依共生的老茶。